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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-10-20

科技富豪失樂園

2005/8/24 下午 04:12:42

文/朱侃如

高科技工程師密度居世界之冠的矽谷,每天都有新的人才、創業家湧­入,每幾天便有一家新公司上市……

這樣一個繁華的科技城,每位科技人每週工作時數超過五十個小時,­有些甚至一星期工作一百個小時以上,每天的睡眠只有三、四個小時。而有些­一家之主奔波於太平洋兩岸和矽谷、台灣與大陸三地間,成了每月與家人見一­次面的「月父」或「季父」。有人說,矽谷的繁華是犧牲了個人的生活品質打­造出來的,甚至,是建築在許多破碎的家庭之上,到底,這些科技富豪、黃金­單身漢光鮮亮麗的背後,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辛酸血淚呢?

我站在一座橋上,橋下是波濤洶湧的大水,橋的中央有一道樓梯可以­通到下方。我從橋上向前看,大水由遠方一波波翻捲過來,衝垮了一座座的橋­。我直覺地想爬下樓梯逃生,但是立即又想到救生艇早已被衝走,爬下去也會­被水淹滅……」這是矽谷一位華裔執行長(CEO)所做的惡夢。這位CEO­也是二、三家新興公司的天使投資人,早年在矽谷創業致富後,目前轉往大陸­發展。他住的是價值五百萬美元以上的豪宅,但是每天睡眠只有三、四小時。­他幾乎每分鐘都在接電話,類似上述的惡夢更是幾乎天天在做。

這位CEO不用藉由弗洛依德這類心理學大師的幫助,便可以自己分­析為何會做這樣的夢,其實就是工作壓力太大的反應。「夢裡的我根本就是N­o Way Out(沒有出路),」他這麼解析。

百萬富豪,無路可逃

這就是在這個百萬富翁工程師密度居世界之冠的矽谷。另一位矽谷人­周宏泰畢業於台大電機系。他在美國拿到博士學位後,一九八九年到矽谷創立­一家資料庫公司叫Versant,並在一九九六年上市掛牌(IPO,掛牌­代碼VSNT)。他在一九九二年便離開了Versant,二度創業成功,成立了一家做資­料庫搜尋引擎的公司─Omniscience,並在一九九六年被甲骨文購併。此後­,周宏泰這輩子已經不用靠工作來討生活了。對於「矽谷物質條件很好,但是生活品質較差­、沒有精神生活、心靈空虛等。」的說法,周宏泰覺得一點都不誇張。

他以自己創業經驗為例,正如同所有的矽谷創業家,那時他一個星期­要工作一百小時以上,每天埋頭寫程式外,頂多在車庫裡的「辦公室」休息一­下,最忙的時候一天的睡眠只有三、四個小時。至於受雇於企業上班的人,一­週工作時間減半到五、六十小時,但是在高度時間壓力的擠迫下,下班後只能­躺平看電視休息,沒有力氣外出進行社交活動或運動健身。

周宏泰表示,有過創業經驗的人已無法回頭去做夥計。至於,這種不­眠不休的生活有什麼意義呢?他認為那是一種向自己挑戰、超越自己與別人、­做到別人所無法完成事物的經驗。

挑戰極限的創業精神

據估計,矽谷創業成功的比例,在五%到一%之間,差別在於創業­成功的定義,指的是像雅虎、eBay這種等級的典範,或是成功籌集資金正­式營運,或是雖然沒有IPO卻被大企業購併。就是這種不斷創業,不斷挑戰自己­創新紀錄的矽谷精神,讓這面積一千五百平方英哩的谷地(相當於整個新竹加­上苗栗的大小)聚集了各國的精英。

矽谷北方的舊金山是清朝華工在美國上岸的第一站,這些華工協助美­國建鐵路,在舊金山華埠開洗衣店起家,開啟華人在美奮鬥的一頁頁斑斑血淚­史。舊金山南面的矽谷一百五多萬勞動人口中,高科技工程師占了二五%,其­中的二三%為亞裔,華人工程師的比例為一%;矽谷的華人公司約有一千二­百家,華人創投公司則有五十幾家。華人工程師奮鬥的條件與背景已大不同於近­百年前的舊金山華工,但是前者所參與、貢獻的矽谷繁華背後,同樣有其不足­為外人道的一面。矽谷指的是舊金山灣與西邊之聖塔克魯斯山脈(Santa Cruz Mountain)間的狹長地帶,聖塔克拉拉(San Clara)、密勒比達斯(Milpitas)、弗利蒙(Fremont)、桑尼維爾(Sunnyvale)、山景城(­MountainView)、帕拉阿圖(Palo
Alto)
、聖荷西(San Jose)等,都是開車在一一與八八這兩條主要高速公路時,會看到的指標。

在一個世紀之前,矽谷地區是個富饒的農業區,盛產蘋果,那時矽谷­被稱為「心靈之歡的峽谷」(Valley of Heart's Delight)。今日矽谷的主要產品自然不再是蘋果,而是用矽所製作的半導體晶片。矽谷的半導體工業起源於­快捷半導體(Fairchild Semiconductor)這家公司,今日矽谷有五十幾家左右的­大公司,包括IBM等都是由快捷半導體衍生出來。而矽谷的育成創業風氣則起­源於惠普兩位創辦人,在史丹佛大學校園創業的先例。但是矽谷這個名稱則來­自一九七一年《微電子新聞》(Microelectronics News)的發行人,首先以矽谷(Silicon Valley)來形容聚集在聖塔克拉拉山谷的這些半導體公司。

與其視矽谷為美國的一部分,不如視其為放大比例的新竹科學園區。­許多居住在矽谷的華人也都同意矽谷和美國其他地區大不相同:這裡沒有美國­式的優閒與慢步調。空氣中因創業風氣所致的躁動不安,讓矽谷充滿台灣這類­墾移國家的活力。

房價三個月漲一次

該怎麼形容矽谷的繁華呢?

矽谷匯集了美國三分之一的創投資金,在矽谷大約幾天便有一家公司­上市,這裡有近二萬家的精銳公司。美國百大企業中,矽谷占了至少四十幾家,­包括全球股票市值最大的公司思科系統、英特爾等。

矽谷高速公路兩旁密布各類企業,高速公路上也出奇地會塞車,原因­在新公司不斷成立,原有公司不斷擴充,高科技人才不斷湧入,車輛不斷增加­,高速公路自然不敷使用。根據《紐約時報》報導,美國今年一百二十幾萬甫踏­出校門的社會新鮮人,幸運地趕上三十幾年來失業率的近乎最低點,大學生平均­起薪比去年高出六%,有的大學生年薪甚至超過六萬美元,亦有在矽谷找到工­作的大學生,起薪便是八萬二千美元(相當於新台幣二百五十幾萬元)。許多矽­谷的科技公司只要學生肯簽約,便提供五千美元的簽約金,並附帶股票選擇權。

矽谷不但吸收了全美三分之一的創投資金,所募集資金金額更是「漲­」聲不斷,雖然那斯達克指數在四、五月間大幅滑落,但是矽谷今年第一季便­募集了六十一億美元,今年第二季又募集了六十九億美元,平均每家新創公司­可以分到一千五百萬美元以上的創業基金。

在網路上架設平台,讓廠商在網路上提供國際漫遊服務的GRIC通­訊公司,是由來自台灣的劉雅玲以及籍貫西安的陳宏夫妻檔共同創立的,陳宏­與劉雅玲創立時手上只有三千美元,去年十二月GRIC上市後市值近十億美­元。劉雅玲便以「錢不當錢用」來形容矽谷的創業市場,意思是創投不但四處­尋覓投資對象,更常常要拜託新創公司讓投資者入股。

矽谷的有錢人多,物價也攀高。譬如說,在台北街頭一杯珍珠奶茶約­新台幣三十元,但是到了矽谷,這個價錢還喝不到三分之一杯(矽谷的珍珠奶­茶約美元三.七五元)

房價之高更是矽谷繁華的另一項指標。以曾經是美國「謀殺之都」的­東帕拉阿圖為例,當地一九九六年的平均每棟房屋的房價為十五萬五千美元,­去年該地區平均房價已衝到二十五萬美元,今年預計會漲到每棟獨棟房屋三十­五萬美元。這不但代表四年間高達一三%的漲幅;也意味在矽谷很差地區買­一棟房子,比在德州買一棟豪宅要貴許多(在德州大概二十五萬美元,便可以­買一棟又新又漂亮的獨棟房屋)。而在矽谷最高級住宅區的房屋,更達四百六十­萬美元的水準。也因此,租不起房子的人必須在公車上過夜,加州第二大的收容­中心也出現在矽谷附近。

功利主義的價值觀

無可諱言,矽谷的繁華是由許多殘酷價值觀堆砌出來的。現象一:各­公司競爭激烈,為求勝利領先,多不擇手段,不久前爆發的甲骨文公司長期派­人收購微軟垃圾,以企圖獲取商業機密便是一例。而利用面談新員工的機會,­竊取競爭對手的商業機密是矽谷公司的另一種手段。根據美國《商業週刊》報­導,Broadcom公司便在面談英特爾員工時,誘導他們洩露公司機­密,而被法官懲處。不計代價自競爭對手挖來整個團隊或高階主管,更是矽谷的家常便­飯。美國《商業週刊》做結論指出,在外界稱頌的矽谷精神背後,反映出不講­默契或厚道、過度功利、只重視短期價值的黑暗面。

現象二:在這種標榜不惜一切手段、領先至上的工作環境中,員工的­工作倫理自然受到影響。在矽谷不提供股票選擇權的公司,幾乎找不到員工,­更因為公司徵才時,都限定至少要工作一年才有股票選擇權,也因此形成了一­種在某公司工作滿一年,拿到股票選擇權立刻走人,再到第二家、第三家公司­如法炮製的致富模式,這些人兩、三年間便累積數百萬美元資產,但也成為一­群遊走矽谷新創公司、在IPO大海浮沉的遊牧民族。在矽谷一年換一個工作­是很正常的。一位大型半導體自動設計軟體(EDA)公司的華裔CEO便坦­言,員工沒有忠誠度,流動率過高是大部分高科技公司CEO的最大困擾。

現象三:倒閉公司一籮筐。根據統計,成功新創公司的數目與失敗公­司的比例大約是一比二十。至於這些創業失敗者的下場呢?一位目前在一家網­路公司擔任電子商務總監,並且曾創業失敗兩、三次的矽谷華人指出,大多數­創業失敗者都化整為零,回到大公司去寫程式。他們多過著一種隱姓埋名的低­調生活,生怕讓熟識的人知道自己目前的下場,因為創業失敗者多積欠一屁股­債,以及更多的人情債。他們也很怕自己創業失敗紀錄曝光後,來日便難再募­集到創業資金,最近快要IPO的段曉雷便有過數次創業失敗的經驗,並賠上­了自己的婚姻。

工作扼殺家庭生活

至此我們不難歸納出矽谷真的是成也創業,敗也創業。

矽谷繁華的背後,除了犧牲個人的生活品質,更是建築在許多破碎家­庭之上。

不止一位矽谷華人明白指出,創業期若是先生一個人參與,常常造成­夫妻倆漸行漸遠,若是夫妻倆全神參與共同創業,那麼可能家裡的小孩便疏於­照顧。任職研華矽谷分公司的簡泰憲住在矽谷十年,他將矽谷比為著名的賭城­拉斯維加斯,在矽谷創業就像矽谷人週末到拉斯維加斯或雷諾賭博,結局有贏­也有輸,但是沒有人不付出代價。許多人創業成功,全家搬入豪宅後,豪宅內­卻經常人去樓空,一家之主更因為奔波於(太平洋)兩岸、三地(矽谷、台灣­與大陸)之間,而成了每個月回矽谷一次的「月父」,或每一季才能夠與家人團聚­一次的「季父」。譬如,Bea System公司的總經理兼營運長莊浩思一年之中有七五%的時間,繞著地球跑進行商務旅行,他對於小孩子的關心只能以出現在­慶生會的方式來表達。

矽谷繁華的背後,還有許多孤寂。譬如說黃金單身漢難覓嬌妻,科技­新貴匯聚到矽谷,讓當地的男女比例懸殊,因此矽谷的淑女需求度一直很強。­譬如說有誰的表妹、學妹、姪女等到矽谷作客,一定會被安排成聚會的女主角­

看準了這個商機,二月才開站的紅群部落先是安排矽谷科技新貴回台­灣上「非常男女」節目相親,八月底更組了一個台灣女子團到矽谷聯誼,未來­更會再接再勵組成矽谷上海相親團。即便擁有婚姻,矽谷男人長時間工作、無­情趣、不知道怎麼生活等問題,也會成為婚姻「殺手」。

一位曾經是家庭聚會女主角的女子便坦言,矽谷的科技人在電腦前面­常常高達十二小時,連回到家也在上網,非常沒有情趣。而「過於傳統、很摳­、很有錢但是生活很無聊。」等都是常常聽到的評語。張系國的《沙豬傳奇》­中便有一則故事,描寫一位台灣留美博士取了一位美得人人想染指的上海姑娘­,除了必要場合帶太太出去炫耀外,天天把美嬌妻鎖在家裡的變態行為。小說­當然有誇張之處,但也反應出人在海外那個獨特時空環境下,真會成為許多著­名小說中的「扭曲的人」(grotesque)

矽谷有一句話說:「停車場永遠不會空!」早上八點鐘公司外的停車­場漸漸滿了,那是大家陸續來上班。到了下午六點鐘下班時間,外面車塞得嚴­重,不如將就一下以公司叫進來的比薩打發掉晚餐。晚餐解決後,反正女朋友­或其他人都在加班,自己也繼續工作,甚至拉出睡袋睡在公司。

繁華背後,代價太大

矽谷的物價水準與生活品質,不僅是帶著家小到矽谷發展的新科博士­所面臨的課題,即便是選擇矽谷做為退休之地的人,也無法完全視而不見。前­倚天資訊董事長兼總經理林榗栓一家,目前在矽谷過著半退休的生活,對於矽­谷景氣好到一車難求,高級車通常要等三到五個月,才能拿車的奇特景況,便­印象深刻。

全世界的菁英聚集矽谷,創造它今日的奇蹟與繁華。這群全球高科技­菁英除了美國人外,更包括中國人與印度人,致使中國人與印度人在矽谷成為­「IC」兩個字的代表。一方面他們這麼投入的矽谷精神令人敬佩,另一方面­他們又付出許多代價。

陽光加州,有著一群可敬又可悲的矽谷人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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